浅谈苏州二胡之“三美”
摘要:苏州民族乐器制造业历史悠久,其中以二胡制作特出。本文以苏州二胡之美为主题,重点论述苏州二胡的工艺美、造型美及音色美,从而揭示苏州二胡制作者在工艺传承中栉风沐雨,代代创新,为广大音乐爱好者创造出独具匠心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,同时也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注入了新篇章。
关键词:苏州二胡;工艺;造型;音色
江苏省苏州市是全国民族乐器制作的一个重镇,苏州民族乐器历史悠久,自建国以来,乐器制造业大发展,尤其二胡的工艺制作水平如雨后春笋,节节拔高。在2008年,民族乐器制作技艺更是入选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享誉全国。笔者认为,苏州二胡有“三美”,即工艺之美、造型之美和音色之美。
一、良工叹奇绝——苏州二胡之“工艺美”
民族乐器能够体现工艺美术的本质特征,在内涵与形式上,不仅秉承实用性与审美性相统一的原则,还展现出中华民族文化自身所具有的鲜明个性。在众多工艺美术门类中,传统民族乐器独具声学和形体艺术两大特性,其在民乐中的典型代表——二胡中表现得酣畅淋漓。
二胡主要由琴杆、琴枕、琴筒、琴皮、琴弦、琴托几大部件组成,其中,琴筒的形制(琴筒的形状和琴筒内部结构)与琴皮处理方式各异,从而形成了不同音色、韵味以及各种用途的一系列二胡,有适合二胡琴曲的独奏二胡,有为传统戏曲伴奏的戏曲二胡。因此,二胡在声学方面产生的独特效果,让听众感受到了扣人心弦的旋律和琴音。
苏州二胡的特点是选料讲究,做工严谨,从木材到蟒皮以及各类配件,每一位二胡制作师都会精心挑选。优质的材料是二胡制作的基础,但并非就能制造出高品质二胡,制作流程与工艺也是关键一环。琴筒作为二胡的扩音箱体,对音色的表现十分重要,若使用相同的木料材质,会使二胡音色的共鸣、泛音、协调性达到更好的效果。琴筒的内结构对二胡音色起到决定性作用,在琴筒的内结构设计上,二胡制作者有各自的传承技法,琴的音色也有各样的风格特点。此外,同一把二胡的琴杆、琴托和琴轴也要尽可能与琴筒的色泽一致,这关乎高档二胡同时作为乐器与艺术品的整体品相和市场价值。
鞔制蟒皮是二胡制作最关键、技术含量最高的工序。首先,要对蟒皮进行手工工艺处理。既要使蟒皮水分吃透,使皮纤维松弛,又不能泡水过分。既要做到使蟒皮各部位厚薄均匀一致,又不能伤害皮纤维的组织结构。其次,鞔制要选择适宜的天气,一般以气温在15℃-25℃、湿度35%-55%之间进行鞔制比较合适。鞔制时,应预先在琴筒上空鞔一次,让蟒皮的纤维预先得到一次拉伸,这样正式鞔皮时才可以使蟒皮各部纤维得到充分伸展,使蟒皮在琴筒的六个方向张力均匀。最后,蟒皮鞔制的松紧度特别重要,皮面过紧音色会干涩、尖亮,会使二胡一直开不了音,皮面过松则音色沉闷、无力度,使用不久,琴筒就会塌皮,琴就会报废。这整个过程都是手工操作,各个环节缺一不可,技术要求很高,“度”的把握特别考验二胡制作者经验和技术。
二胡的成品制作完成后,还要经过一个音质调试的过程才能投入使用和演奏,业内称为“开音”。一把新制二胡,木质部分的结合应力及相应变形尚未稳定,尤其是新琴所鞔琴皮一般较紧,所发出的琴音多干涩尖亮。而随着拉奏中的振动,各部应力渐次释放而至平稳,琴皮会逐渐软化,富有弹性,音质也随之变得柔和圆润,浑厚洪亮,此时一把二胡的“开音”才算完成。琴师对于二胡音质的调试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,在这一过程中,二胡的音质不断优化。因此,琴师的演奏功力和调试水平决定着二胡的艺术价值。久而久之,做工精致、音色优美成为了苏州二胡制作者业内的共识。
二、构造复和美——苏州二胡之“造型美”
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,乐器制作在追求人性、天性合一的理念基础之上,延续了这种文化的内涵,追寻人琴合一的境界。在音色和演奏技巧方面,二胡讲究琴音、心灵与意境的融合相通。在二胡的构造方面,制作者能充分考虑到乐器与人性相统一、乐器造型与人动作习惯的和谐一致,这是一种乐器的演奏符合人体行为的科学观念。
二胡结构有着最具人性化的设计,左手按弦,右手运弓,其造型和演奏动作能最大限度适应人的行为习惯,二胡制作者充分考虑到这些因素,让演奏者能更好地操控二胡,发挥出精湛的演奏技巧。
二胡的造型美观大方,简约轻便,既便于携带又便于演奏。其漫长的演化过程中,都是于民族文化底蕴中生成与发展。它的结构形态之变化,也深受传统文化观念的熏陶和影响。随着二胡琴曲和技法的发展,二胡制作也相应产生变化。
近年来,人们对二胡制作的要求不断提高,制作二胡所采用的木料也越来越高档。以独奏二胡为例,制作二胡的材料为老红木,紫檀木等,这些名贵木料本身就具有的木声,结合系统科学的演奏方法,使如今的二胡演奏表现出更具穿透力的、有弹性的、恬美的琴音。清打磨、清抛的制作工艺,每个细节都显示出木料自然的色泽、花纹与毛孔,使作品本身具有耐看性,同时也提高了二胡的音质。
二胡制作的发展来自人们生活中审美意识的变化,从二胡琴头款式上可以看出一条清晰的发展轨迹。从前的二胡有直线方头型琴头,后来慢慢演变为卷书头款、如意款、提琴款,现代二胡多为弯月式琴头,这样的琴头简单并呈流线型,镶上骨头等装饰物,体现出二胡刚柔并济的内在特点,还有与传统木雕工艺结合的龙头款二胡、盘龙款二胡、弯龙款二胡、回纹款二胡等。二胡与其它工艺门类的结合也越来越多,在琴的各个部位上镶嵌各种材料,并刻上不同寓意的花纹,用银丝镶上以传统图案为素材的图案,造型丰富,形制美观。
古朴、儒雅、简约的风格,也充分体现在二胡的造型之中。蟒皮自然天成的鳞格花纹和色泽,生动鲜活。二胡颀长的琴身,宛如婷婷玉立的少女;琴头雕龙刻凤的工艺,银丝镶嵌的诗句,尽显儒风典雅;六角的琴筒,暗寓六合之神韵,八角琴筒则意寓八方振荡。
现代二胡制作工艺先进、选料考究、制作精美,其民族文化的附加值也大为提升,增强了乐器的工艺性。当前,制作精良的二胡已不单单是一件演奏的乐器,而且也是一件富有民族风格的工艺品,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和收藏价值。
三、清音入杳冥——苏州二胡之“音色美”
二胡的特点是人声化,人声表现力的传统观念对二胡的结构设计有着极大的影响。二胡能达到“器似人声”,说明其发声方法犹如人的歌唱方法。歌唱发声相当于一种高度发展的管乐器,而整个身体就是复合的共鸣器。人的声音是由声带振动产生的,犹如二胡的琴弦振动;声带的振动是靠它绷紧,并以气流冲击发出的,就如同二胡琴弦振动是靠绷紧马尾摩擦击发一样。二胡采用蟒皮作为震动载体,使二胡的音域非常接近人声的音域,二胡的音色也就具有了极富歌唱性的本质特征。苏州二胡的音色有其独特之处,圆润柔和、优美动听,更富歌唱性和表现力,犹如吴侬软语,听起来文雅舒畅,有着鱼米之乡温润如水的感觉。同时,苏州胡琴的可塑性很强,高、中、低音色协调统一,声声入耳。
中国民族音乐受传统文化的影响,在音色的形成方面,既遵循乐音自然天成的法则,又追求与人声的和谐统一。从传统乐器的制作上,可以看出古人对人声音色的表现极为看重。刘承华先生在《中西乐器的音色特征及其文化内涵》一文中提到,中国音乐有着一个以人声为贵的传统,这个传统在先秦时便基本确立。
构成中国美学的哲学基础,是天地人同构共感的宇宙观。中国乐器演奏中的最高意境,亦在如何充分发挥乐器的人声韵味,来加强乐器的表现力与感染力,甚至连乐器自身的发展似乎也受到了“近人声”这一意识的支配。由此可见,“近人声”的传统观念对二胡的结构设计产生了极大的影响,二胡各个部件都以天然的木头制作,木制的结构、木制的共鸣腔和天然蟒蛇皮为振动膜,交织纤维结构组成的蟒蛇皮产生了丰富的弹性,使二胡音色具有了极富歌唱性的声学本质特征。结合二胡无指板的构造、木质琴杆弹性的变化、使其音色优美如歌、韵味浓郁、圆润流畅、亮丽动人,具有突出的表现力和感染力。长期使用苏州二胡,并将苏州二胡赞美为“古乐神韵”的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演奏的《江河水》,采用了压揉技巧为主的揉弦法,奏出了浓烈强硬的音色和类似于抽搐哭号的音响效果,而陈耀星的《战马奔腾》采用近似噪音的连顿弓,使二胡发出犹如战马嘶鸣和马蹄声,将人们引进了万马奔腾的战场。
具有人声化的二胡声学特性也充分表现在传统戏曲的伴奏旋律上,按照各地戏曲不同的剧种、曲调和唱腔,形成了各种形制的二胡,通常称之为戏曲主胡。主胡是戏曲乐队的主要组成部分,它演绎的是每个剧种的主旋律,最为大家所熟知的有京剧中的伴奏主胡,称为京胡和京二胡,在京剧中根据角色、唱腔的不同,又细分西皮京胡和为老生伴奏的二簧京胡;浙江一带流行的越剧中使用的二胡,称为越剧主胡;无锡常州一带流行的锡剧中使用的称为锡剧主胡。戏曲二胡的特点是需要琴音与演唱者的声音、音调形成统一,达到人琴合一的效果,充分体现二胡声学中人声化的特点和传统器乐“以人声为贵”的理念。
苏州二胡这四个字,已成为一个行业准则,是质量的规范,同时也是从业人员的情怀。苏州作为二胡制作之乡,其代代传承的理念是珍贵的精神财富。
作者:周健 非物质文化遗产二胡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
高级工艺美术师 苏州市工艺美术大师 苏州市民间工艺家